《穗子》读后感
我自小对外公没什么情感也没什么印象,除了小学时期外公到我们家来住过一段时间,那段记忆中,外公经常爆很粗的粗口,吃饭时手会一抖一抖的,头也会不受控制地一摇一摇。不大喜欢这个老人,小时候就有的感觉,记事后更是抹都抹不去。至于为什么不喜欢,大致是他和母亲的说话方式,又或者是动不动就讲粗口的习惯……现在人不在了,很多事情也就不愿深究了。
第四至七章《老人鱼》
穗子的外公是个老兵,有残废军人津贴和特殊食品供应,而且不必排队就能买到肉和粮食。外公的残疾非常古怪,据说是头颈神经坏了,他的头不时会转动,假如你在他左前方跟他说话,他就向右后方拧下巴颏,因此外公总是在反对谁,绝不苟同于任何人。在某些特征上,穗子的外公,和我外公有些相似之处,但更多的是,不相同之处。
比如,穗子外公会在冬天时候给穗子暖床;会在穗子被欺负的时候,挂着满胸的勋章去闹事;会在穗子闯祸的时候帮她收尾,并且不管束不压制其贪玩的童心,即使是在穗子最后选择了和爸妈一起生活时,穗子外公依旧将家里所有的咸干鱼洗干净,塞进了旅行包里,说要留给穗子吃。
穗子被她爸妈领走前,他们在餐桌上的几段对话,极其清淡、简单,但又极其剐人心:
外公把咸蛋黄搛到穗子碗里,自己吃咸蛋白,穗子妈说:“光吃蛋黄,还得了?”
外公说:“那是她福分。你要想吃,我还没得给你吃呢。穗子,你吃,跟外公有一日福享,就享。明个你走了,一个蛋就是没蛋白,净蛋黄,外公吃了,有什么口味?”
……
外公的确没有表现太多的对于穗子的不舍,所有不舍,就是个吃。他在春天买到的那批鱼,现在全以线绳吊在屋檐下,尽管生了蛆虫,但外公说那是好蛆虫,是鱼肉养出来的,刷洗掉,鱼肉还是上好的。他把所有鱼洗净后,塞进穗子妈的大旅行包。穗子妈直跺脚说:“不要了不要了!”
外公说:“我给你了吗?我给穗子的。”
穗子妈对穗子说:“你说,外公你留着鱼吃吧。”
穗子尚未及开口,外公说:“外公有的吃。穗子走了,一条鱼就是没有刺,尽是肉,外公一个人吃,有什么吃头。”
穗子外公对穗子的离开难道没有不舍吗?太不舍了。在当时,吃的匮乏。他因为伪功勋章的事情,被举报,残废军人津贴被停发,特殊供应也中断了。他保障不了穗子的温饱,最后加上穗子外婆的故去,他的身份就更是一个来历不清不白的老头了。穗子跟着他,不比跟着她爸妈要好。他选择,也没得选择,让穗子离开。
前面提到,穗子大约出生于大饥荒时代。1959年,我国正成立十周年,但同时,也是全国面临“左”倾错误路线泛滥的一年。由于大跃进运动和农业发展工业调整的政策,导致全国性粮食短缺和饥荒,一直持续到1961年,这三年期间,非正常人口减员至少3000万人。
穗子爷爷莫约生在清末时期,而后经历了抗日、朝鲜等战争,在战争中负伤致残,到了50年代时,政府出面撮合了一些老兵的婚配,把穗子守寡多年的外婆配给了他。再后来,他见到了穗子,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孙女。
他倾尽全力去疼爱、去呵护——天天在下午三点出现在托儿所门口。天下雨的话,老头手里一把雨伞,天晴便是一把阳伞。暑天老头端一个茶缸,里面装着冰绿豆沙;寒天他在见到放了学的穗子时,从棉袄下拿出一个袖珍热水袋。可能是战场上的厮杀见多了,也从阎王殿里逃出来不知道多少次,面容凶恶了不少,但内心愈发柔软了,只想好好地看着、守着穗子长大,不让她被人欺负了去。只有在穗子喊出“不要你做我家长”时,会黯然伤神好久,因为他一直都知道,从某种角度上来说,他对于穗子而言,只是个外人。
当这个点燃他生命的希望,渐渐离他远去,直至消失不见时,他变得不合常理,怪异了起来,和人吵闹时大喊他是穗子“唯一亲骨肉”,胡乱诌穗子和某大首长的关系。最后穗子从她母亲口中得知了他的故去,因他没有一个亲人,亲属栏里只填了穗子一人的名字。穗子应该也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,终是因为何种缘故,让曾经亲近无比的祖孙俩,变得“形同陌路”。
大约是,穗子觉得外公被举报的最大原因,是因为她吧。又或者是,觉得外公那些伪功勋章,丢了颜面……懊悔,犹豫,最后老人鱼风干在了记忆中。
老人鱼,它们没有鳞,大大的眼睛占据半个脸,有个鼻尖和下撇的嘴唇。这使它们看去像长了人面,长了坏脾气、好心眼的老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