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风义的怀思》读书笔记
《风义的怀思》书名引自陈寅恪先生的《王观堂先生挽词》中一句“风义平生师友间”。“风义”二字,按照陈建华教授的理解,风是风尚、风骨与风华,关乎风气的熏染与影响;义是义利之辨,涉及道义精神与侠义担当。在我看来,风是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;义是江湖相逢,相携互助。陈建华教授的这本书围绕对几位师友的回忆而写,虽然这些师友如今均已奄然长逝,但“他们的著述与精魂永在,储于我心影。所谓人生苦短,世道亟变,仅愿留取当下,珍重眼前,与大家共勉。”
先生之风
从学术史的角度来看,陈建华教授时隔多年后的回忆,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史料上的价值,但相对于当时留存的日记、信件等第一手材料,人的回忆有时并非那么可靠。比如在悼念贾植芳先生的文章里,陈建华回忆道:“那时在古籍所里,人人是酒仙。有一回在贾先生家里吃饭,所里一些学生都去了。章先生(即章培恒——作者注)带过来不少酒,当时号称有十三大名酒,好像就差一种,全都齐了。”而在接下来一篇回忆章培恒先生的文章中,陈建华的叙述却稍有偏差:“有一回在贾植芳先生家里,从先生那里搬来九大名酒的一段传奇,我听得多了”。所以究竟是“十三大”还是“九大”呢?或许陈建华教授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吧。
当然,在究竟有几大名酒上较真,其实并不太重要,在这些文字中,贾植芳先生、章培恒先生山高水长的前辈风范,才更值得我们心生向往。贾植芳先生和章培恒先生同属“胡风集团”,数十年来风雨同行,相濡以沫,他们彼此分享着一种宽广博大的人文精神。章培恒先生给七九级同学题词“追求真理,锲而不舍;纵罹困厄,毋变初衷”,这初衷便是对真和美的追求,历遭劫难,童心如初,贾植芳先生身上也正同样体现着这种人文精神。
贾植芳先生在《狱里狱外》中说:“我在这个世界的追求、爱憎、信念以及种种个人遭遇,都可以作为历史的见证,为青年和后代提供一些比正史、官书更加丰富和实在的东西。”我想,陈建华教授《风义的怀思》意义也同样在此。
江湖之义
本书所涉及的前辈学人中,惟有朱育琳先生一人独占两篇,而朱育琳本人也并非是贾植芳先生、章培恒先生这样的知名学者,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朱育琳对陈建华的意义,可以说亦师亦友,既是兄长,也是引路人。虽然不一定有山高水长的先生之风,却有着江湖在心的朋友之义,通过朱育琳,文学的大门向陈建华打开,并逐步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道路。
关于“老朱”,陈建华和他的小伙伴们知道的也不多,比如在北京大学西语系读外国文学,后来转入到上海同济大学读建筑这些过往,朱育琳说得很少。虽不知朱育琳先生从何处来,到何处去,但“老朱”所带来的的文学世界,却深刻地影响了陈建华等一批文学青年。陈建华还以与朱育琳先生商谈的口吻,撰写了《与朱育琳先生私谈:波特莱尔翻译、翻译风格与其他》,朱育琳先生当然不可能读到这篇文章了,陈建华教授撰写这篇文章,更像是“祭起黑色的大纛,使你在微笑中合眼。”
诚然,谈论朱育琳先生的学术造诣如何,显然是一种“黑色幽默”,如果朱育琳先生没有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淹没,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优秀作品,更多的学术成果。诚如张新颖先生谈论夏济安那样,评论学者不能只看几本专著、几篇论文,他的文学活动,对学生后辈的提携,同样是“学术成就”。那么在这个意义上,陈建华教授就是朱育琳先生的学术成果,而陈建华的两篇文章,也是他们彼此江湖之义的最好体现。